告別“馬路蹲”，探訪零工們的“暖心市場”
入夜，北京東南六環(huán)外的馬駒橋燈火稀疏、寒風刺骨。記者裹緊棉衣，站在曾經(jīng)的“零工聚集地”——商業(yè)街十字路口，眼前卻空無一人。記憶里，這里無論寒暑都擠滿蹲守的零工，吆喝聲、爭執(zhí)聲此起彼伏。如今，零工市場去哪了？
“要找活兒，得去新市場！”路邊超市老板娘指了指不遠處一棟亮著燈的建筑。
推開馬駒橋零工市場的大門，暖風撲面而來。服務大廳內(nèi)，幾十名工友正圍坐著看電視，幾只流浪貓蜷在長凳上打盹，屏幕光影映在工人們疲憊卻放松的臉上。
“這里都是等夜班的，沒人再蹲馬路了！”市場負責人葛旭松迎上來說。
話音未落，一聲吆喝在大廳里響起：“超市分揀，一晚220塊，去不去？”“走！”一名圓臉泛著紅暈的小伙子第一個起身應道。他叫張羽飛，32歲，河北張家口人，是零工市場里的“名人”。
告別“馬路蹲”：從橋洞到“暖心市場”
五年前，張羽飛下崗后揣著300元來到北京。睡橋洞、啃涼饅頭、蹲在路邊等活兒，是他對馬駒橋最初的記憶?！澳菚r候，工頭搖下車窗一喊，一群人擠破頭搶活，被騙、被欠薪是常事。”
轉變發(fā)生在2024年5月。北京市人社局印發(fā)《北京市零工市場規(guī)范化建設實施方案》，馬駒橋鎮(zhèn)政府將一處廢棄停車場改建成零工市場。
新的零工市場內(nèi)，服務大廳、崗位對接區(qū)、技能培訓區(qū)一應俱全，還提供免費熱水、法律咨詢和工傷維權服務。去年10月，山西工人老劉摔斷雙腿，市場主動送醫(yī)并幫他討回4萬元賠償金?！斑@事兒傳開后，大伙兒都說這里像‘娘家’?！备鹦袼烧f。
零工的堅守
記者跟隨張羽飛體驗“夜班分揀”。晚9點，一行人抵達六環(huán)外的物流總倉，數(shù)千平方米的倉庫堆滿貨物，形如小山。
“地龍”（手動液壓叉車）的拖拽聲此起彼伏，零工們弓著腰，將成噸的牛奶、蔬菜轉運至待發(fā)區(qū)。3攝氏度的低溫下，汗水順著張羽飛的臉頰滑落，他仍不忘提醒記者：“用腳踩筐邊，省力！”
沒過多久，不常干體力活的記者，四肢已經(jīng)有些不聽使喚，只能勉強用雙手吃力地折疊置物筐。
凌晨1點，倉庫進入最忙碌時段。激昂的電子音樂中，張羽飛和工友們將塑料筐壘至九層高。記者腰酸背痛，手指紅腫，而他們早已習慣這種強度。
“這活兒算‘輕松’了，以前干重體力活一天掙不到150塊?！睆堄痫w抹了把汗，掏出手機展示工資到賬短信——當晚收入220元，春節(jié)期間日結工價漲了30%，“留年補貼”超2000元，而且每天都有活兒，工錢還在繼續(xù)漲。
五年來，他干過保安、搭過舞臺，最拼時連續(xù)三個月沒休息，攢下3萬多元?！俺酶改附】担约簺]成家，今年春節(jié)就留在北京，多攢點錢娶媳婦或?qū)W技術。”他計劃著未來。
不變的韌勁
清晨，晨光刺破寒霧。倉庫門口“北京菜籃子工程供配中心”的牌匾格外醒目。
張羽飛打卡下班，走向商業(yè)街的面館?！耙煌霟崦鏃l，就是對自己最大的犒勞?！彼f。
年逾半百的店老板老李說：“以前他們舍不得花錢，蹲在路邊吃饅頭，現(xiàn)在能進屋吃口熱飯，這就是進步?！?/p>
這種進步背后是政策的持續(xù)發(fā)力。零工市場還聯(lián)合企業(yè)開展技能培訓，幫助零工轉型為叉車司機、倉儲管理員?！傲愎げ皇恰牟摹?，他們需要上升通道?！备鹦袼烧f。
記者離開時，新一輪工人已進入倉庫。張羽飛站在門口揮手，身影逐漸模糊。
春節(jié)期間，當市民用手機下單購物，并對高效的物流習以為常的時候，那些在黑夜里搬運貨物的人，放棄了在春運火車上酣睡、夢里回到故鄉(xiāng)的機會，堅守在物流一線。
從“馬路蹲”到“暖心市場”，變的是環(huán)境，不變的是零工們“愿雖艱，持則可圓”的韌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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